原标题：人生在“永恒的头脑”看来，就是一场“政府者迷”的荒诞剧

原创 李银河

插图为法国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创作的雕塑《思想者（Le Penseur）》一个强有力的劳动男子沉醉在极度痛苦中的姿态。这件作品将深刻的精神内在与完备的人物塑造融于一体是罗丹整体作品体系中的范例，也是对他充满神奇的艺术实践的体现和反应；更是对他所建构并整合人类艺术思想—罗丹艺术思想体系的见证。

01

一位哲人说：“人必须完全自觉小我私人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中的不合理的存在，才能解脱。”

我经常可以或许深刻感到生命的无意义、不合理。人从来到世上，一起挣扎、寻求、修炼，然后就那么脱离了。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没有答案的，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有，但是没有人乐意接受它。

这一答案就是：毫无意义。既知答案云云，又要委曲自己生活下去，这是一个不可解决的抵牾。

02

在生命意义的问题上，荣格和海德格尔有差别的看法。

荣格认为，对于正凡人来说，有什么须要追寻生命的价值或存在的意义呢？如许的问题只是对于精神破裂了的、异化了的人来说才会产生。

卡尔·荣格（1875—1961），瑞士生理学家。1907年开始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互助之后与弗洛伊德理念不和，分道扬镳，创立了荣格人格分析生理学理论，主张把人格分为意识、小我私人无意识和团体无意识三层。曾任国际生理分析学会会长、国际生理治疗协会主席等，创立了荣格生理学学院。他的理论和思想至今仍对生理学研究产生深远影响。

而海德格尔却认为应当追问存在自己的意义，“人就是一种领会着存在的在者”。

马丁·海德格尔（1889—1976），德国哲学家。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首创人和主要代表之一，代表作有《存在与时间》、《形而上学入门》等。马丁·海德格尔在征象学、存在主义、解构主义、解释学、后现代主义、政治理论、生理学及神学领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从很年轻时起，虚无主义对我就一直有很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大到令我提心吊胆的水平，使我不敢轻易地想这些问题。

我不敢长时间地看星空。看着看着，我就会想到，在这众多的星星中，地球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人在地球上走来走去，就像小蚂蚁在爬来爬去。

人的喜怒哀乐、离合悲欢在其中显得毫无价值。

03

人们孜孜以求的统统现实上都是毫无意义的，或者说得更准确些：终极会变得毫无意义——用饭对于饿的人有意义，睡觉对于困的人有意义，但对于死人来说，它们全无意义。

每小我私人终极都会死，死就是无意义，生因此也无意义。

人为什么要在世上匆匆忙忙地奔来跑去呢？

有时我会很出世地想 (好像在天上俯瞰大地)：人们在这个世界上奔忙些什么呢？

我好像看到，在这小小的地球之上，人海汹汹，日月匆匆，不知人们都在寻求些什么。

04

有一段时间，我的情绪有周期性的升降，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生存意义”的危急。在情绪低沉时，就会有万念俱灰的感觉。

人怎能永远兴致勃勃呢？

一个永远兴致勃勃的人一定是个傻瓜，由于他从没想过他为之忙禄的统统都毫无意义。

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说过：“我只以为人生一世，荣辱得失都清淡如水，背时遭劫亦无甚大碍，所谓人生短促，不外是一时幻觉。”

马塞尔·普鲁斯特（1871-1922）是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最巨大的小说家之一，也是意识流文学的先驱与大师，代表作有《追忆逝水年华》。1984年6月，法国《念书》杂志公布了由法国、西班牙、联邦德国、英国、意大利王国报刊据读者评选欧洲十名“最巨大作家”，所排名次，普鲁斯特名列第六。

毛姆在《人性的枷锁》中以主角菲利浦的口吻说：“人生没有意义，人在世也没什么目的。一小我私人生出来照旧没有出生，在世照旧死去，都无关宏旨。生命似轻尘，死去亦徒然。”

“万事万物犹如过眼烟云，都会逝去，它们留下了什么踪迹呢？世间统统，包括人类自己，就像河中的水滴，它们精密相联，组成了无名的水流，涌向大海。”

他还如许写道：“我早已发明，当我最严肃的时候，人们却总要发笑。事实上，当我隔了一段时间重读我自己当初用我全部情感所写下的那些段落时，我自己竟也想笑我自己。这一定是由于朴拙的情感自己就有着某种谬妄的工具，不外为什么如许，我也想不出原理来，难道是由于人原来就只不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行星上的短暂生命，因此对于永恒的头脑来说，一小我私人一生的痛苦和奋斗只不外是个笑话罢了。”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一1965），英国小说家、剧作家。代表作有戏剧《圈子》，长篇小说《人生的枷锁》、《玉轮和六便士》，短篇小说集《叶的震颤》、《阿金》等。1954年，英国女王授予其“荣誉随从”的称呼，他成为皇家文学会的会员。

这些笔墨总是能感动我的心：“一个无足轻重的行星上的短暂生命”，“一个笑话”。

05

如果人没有注意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活得肯定不敷清醒，不敷明白。

人生在“永恒的头脑”看来，就是一场“政府者迷”的荒诞剧。然而，“旁观者清”啊。

人们在台上很投入地饰演着离合悲欢的脚色，悲壮猛烈，他们不愿信赖，在“永恒的头脑”看来，那不外是一个笑话罢了，他们绝不愿信赖。

这就是人的愚笨之处。每个不愿正视这件事的人都是在自欺欺人。

06

人活一世，都想留陈迹。

有人说，人最大的目标是青史留名；有人说，纵然不能流芳千古，可以或许遗臭万年也是好的。说这话的人没有想到：在地球热寂之后，什么陈迹都不会留下。

记得在我发表了第一篇文章时，曾在日志中写道：我已经留下了第一个陈迹。

其时的我没有想到，这个陈迹就像沙岸上的脚迹，很快就会被波浪抚平。

07

世界上没有一小我私人可以或许在宇宙中留陈迹，这是毋庸置疑的。

亿万年后，没有人会记得马克思是什么人，别人就更不必说了。

正如哲人所说：“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来是不难解答的。人生的目的不外是死亡罢了，由于在这世界里生存的统统都是像尘土一样地被时间的气味渐渐吹走……就像在沙漠中脚迹一下子就会被吹没了那样，时间也会抹掉我们存在的陈迹，好像我们的脚就从来没有踏过大地似的。”

既然云云，人在世岂不和死没什么区别？是如许的。这就是我对生活终极的看法。

08

当你把这个痛苦的事实看成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接受下来之后，你就会真正地冷静下来，心田会真正地平静下来。

你会用一种俯视的、游戏的态度来看人生。

在想透了生活的无意义之后，就要“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管我们知道生活终极没有任何意义，只管我们知道人死之后终极不会留下任何陈迹，我们照旧可以在我们生存于世的这几十年间享受生存的快乐。

只管生命自己是没有意义的，但有些事对生命是有意义的：

肉体和精神的痛苦对生命有反面的意义；

而肉体与精神的快乐对生命有正面的意义。

这就是我心目中舒适与幸福在人的生掷中的位置。

09

有一段时间我开始读“禅”，心中有极大的共鸣。

禅展现了生活的无目的，无意义；它提到要寻求活生生的生命，生命的感觉。

实在，生命的意义仅在于它自身，与其他统统事和人都绝不相干。

参禅时，我想到，已往我经常受到世间虚名浮利的诱惑，实在是没有参透。然而，我又不乐意在参透之后使生命的感觉变得麻痹。

而是循着快乐原则，让生命感到舒适 (没有病痛，基本生理需要得到满足) 和充实 (精神和肉体的enjoyment)。它包括对好的音乐、美术、戏剧、文学的享用。更紧张的是把自己的生活酿成一个艺术品，让自己的生命活在快乐之中，其他的统统都不必寻求和计算。

优美的生活应当成为生存的目的，它才是最值得寻求的。

福柯说：“令我震惊的一个事实是，在我们的社会中，艺术已经酿成仅仅与对象而不是同小我私人或生活有关的工具了。艺术成了一门专业，他们由艺术家如许的专家做出来。但是，难道每小我私人的生活不能成为艺术作品吗？为什么一盏灯或一座屋子可以成为艺术品，我们的生活却不能成为艺术品呢？”

米歇尔·福柯（1926－1984），法国哲学家、社会思想家 和“思想体系的汗青学家”，法兰西学院思想体系史教授。著有《疯癫与文明》《性史》《规训与处罚》等。他对文学评论及其理论、哲学（尤其在法语国度中）、品评理论、汗青学、科学史（尤其医学史）、品评教诲学和知识社会学有很大的影响。

毛姆也曾说过：“我认为，要把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看成不是令人讨厌的，唯一使我们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美，而美是人们从一片混沌中创造出来的。比方，人们创作的绘画，谱写的乐章，写出的作品以及他们所过的生活自己。在全部这统统中，最富有灵感的是优美的生活，这是艺术佳构。”

10

生命自己虽无意义，但有些事对生命有意义。

生命是何等短暂。我想让自由和美丽把它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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